蘋果日前舉行發佈會，一口氣公佈多個服務，簡而言之，就是把自己塞進用戶跟銀行、遊戲廠商、荷里活，和報館雜誌社之間，總之就是對 9億 iPhone/iPad 用戶群「向上營銷」（upsell），拉高用戶平均消費，彌補增長乏力的 iPhone 銷售。

其中，衝著媒體而來的 Apple News+，每月收費 10美元，讓訂戶不限量閱讀報紙和三百份雜誌。蘋果的文案向來聰明，強調把這些報紙雜誌全數訂閱需要 8000多美元，現在只需 10美元，至於有沒有人會對幾百本報章雜誌都有興趣，那是另一回事了。

隨著 Steve Jobs 離去，又或者純粹是蘋果的規模已經太大，發佈會前消息保密已成過去式，況且服務牽涉跟媒體的談判，故 Apple News+ 消息早就流出，傳言蘋果給媒體拆分的收入只有 50%，再加上蘋果完全不會跟媒體分享數據 — 論述當然是保障用戶私隱，也是事實 — 因此紐約時報 CEO Mark Thompson 公開呼籲同業切勿加入。

未知是因為紐約時報的呼籲，還是條件本來太苛刻，還是蘋果策略逐一擊破，News+ 包含的知名報紙只有不知爭取到甚麼優惠條件的華爾街日報和洛杉磯時報，賣點主要還是雜誌，有 National Geographic、WIRED 等300多份，來自去年收購，有「Netflix of Magazines」之稱的 Texture。

是極致也是技窮，發佈會演示雜誌在 Apple News+ app 裡的炫麗介面，無論在 iPhone 還是 iPad，都煞是好看。的確，如果 News+ 涵蓋了有興趣的雜誌，對讀者而言，一站式服務帶來的便捷和統一固然有價值；但對媒體而言，答案可就沒有那麼清晰。加入了，就是News+ 的一部份，被分掉一半的收入，或許能以 9億的用戶基數彌補，但失去跟用戶的互動，幾年後逐漸被淡化成 News+ 的子品牌，恐怕無可避免。不加入嗎，那就是蘋果的競爭對手，或至少不是朋友。當然依然可以是 App Store 的合作夥伴，反正蘋果抽不了 50%，還是能抽取 30%。較早前 Spotify 入稟法院吿蘋果壟斷，既經營 Apple Music 又經營渠道，通過 App Store 收費會被收比 Spotify 毛利還高的 30% 分成，但又不允許使用其他收費方式；案件還要一段時間才有結果，但恐怕並不樂觀。

開放是世界的大潮流和核心價值，吊詭的是，封閉同樣是世界的另一大潮流和價值；它並不是天堂，但越來越多人認為，當在紛亂的世界中建構烏托邦不切實際，那由一個強大勢力經營的封閉花園就是「next best thing」，至少它高效、統一、安全、有條理、有規模，只要你肯依從它的規定，它會讓你生存，甚至生活。

Apple News+ 是蘋果給媒體一手打造，美輪美奐的封閉花園，花園裡的蘋果就像伊甸園般禁止採摘，那可是 Tim Cook 的，媒體吃的是觀音土，能吃飽，但多吃了，搞不好會死。

＃原文刊於《明報﹣星期日生活》 2019.03.31 chungkin Express 專欄